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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3日,湖南省娄底市吉庆镇油溪桥村遭遇了一场几十年一遇的大冰雹。冰雹过后,只用不到半天时间,村民们就自发清理好被冰雹砸下的枯枝落叶,村里从原先的一片狼藉重新恢复成整洁干净。
“村民之所以能够‘火速出队’,是因为受到了制度的激励。这个制度就是油溪桥村的积分制。所谓积分制,就是把村民义务投工投劳的工分转化为村集体产业经营的个人股份,从而使村民的一把子力气真正转化为真金白银,有效实现了‘村里事’向‘家里事’的转变。”村党支部书记彭育晚说。
2019年,油溪桥村“村级事务积分制管理”模式入选全国首批乡村治理典型案例。2021年5月,农业农村部与腾讯公司推出“耕耘者”振兴计划,通过线上、线下相结合的方式,推动乡村人才振兴,积分制、清单制、村民说事等被验证的乡村治理有效模式,也从方法论开发为利于推广的数字化工具。2021年至2023年,积分制连续三年被写入中央一号文件。2023年,中央一号文件提出“完善推广积分制、清单制、数字化、接诉即办等务实管用的治理方式”。
为了一探究竟,记者走进了溪水潺湲、美丽如画的油溪桥村,看小积分如何激活农村生产力,闯出乡村振兴新路子。
量化积分打造可复制的数字化乡村治理模式
“如今,只需要点击‘村级事务管理平台’小程序中的‘记分’功能,村民就可以自主填写记录对象、户主姓名、积分事项和上传照片或视频凭证,再由村干部进行线上核实审批。”油溪桥村党支部副书记曾乐向记者展示小程序的操作流程,除了“记分”功能,小程序上还可以看到积分细则、评议细则、积分公示、积分看板等栏目。
“现在基本每家每户都用上了小程序来计算申报自家的积分。哪怕是不太会用手机的老人,也可以由院组长帮忙定期统一申报。”油溪桥村村民杨瑞珍说。
“积分制之所以在全国各地乡村推广应用,关键在于量化积分的设计。量化积分不仅帮助村委实现了标准化管理,还激发了村民积极参与村级事务的主人翁意识。”彭育晚说。不仅如此,也得益于数字化对积分制应用的提效。
通过数字化工具村级事务管理平台,积分制变得更加公正透明、高效及时,积分规则及组织流程完全线上化,村庄治理成效可实时查看,推动村民从被动参与到主动参与、乡村治理从静态管理到动态管理、民主协商从线下民主到线上民主。目前,油溪桥村是农业农村部指定的全国乡村振兴“为村耕耘者”实训基地。
如今的油溪桥村,基础设施完善,民风淳厚朴实,一派和谐安宁。但早在十几年前,油溪桥村还是深度贫困县里的深度贫困村。“养女莫嫁油溪桥村,一年四季为呷愁”,不仅在外人眼里,在村民自己的心里,油溪桥村也是一处“穷山恶水”。
2007年,在外经营企业的彭育晚回到了家乡,决心要改造村里“烂懒散穷赌”的落后面貌。“要改变村里的风气,还是要从村规民约入手。”在彭育晚的带领下,村里按照“搜集群众建议、广泛征求意见、统一村民思想、召开村民大会、村民签字表决、试用一年实行”的“六步”修订法,把禁燃、禁止滥伐森林、取缔赌博、酒席从简等写进村规民约。
为了取得村民的认可与支持,油溪桥村坚持党建引领,打造有责任担当的村党支部。比如在环境整治上,村干部带头捡烟头与白色垃圾,引导村民从捡一个烟头、扫一片落叶做起;在倡导不吸烟行动中,党员干部先禁烟,然后分别带动村民代表、村民群众禁烟。
“党员干部带头示范,无声胜有声。村民看在眼里,自然也就慢慢落实到行动上。”油溪桥村村民彭德友感慨地说。从前他也是别人口中的“懒鬼”,村里大小事务一概不管不听,在看到党员干部主动作为后,他深受感动,积极参与村级事务,如今已成为一名为游客和学员们讲解油溪桥村乡村治理发展的讲师。
除了党员干部以身作则,以彭育晚为首的村支“两委”还想到了一条锦囊妙计——建立“户主档案袋”。所谓户主档案袋,就是将各户遵守和违反村规民约的行为白纸黑字记录在案,为表现优秀的家庭提供公共服务优先权及荣誉称号。
“‘村规民约 户主档案袋’模式通过物质与精神双重激励,在村民之间初步建立起了一套有据可循的标准化管理模式,为乡村治理打下数字化基础。”彭育晚说。
从2008年至2014年,全村每年节约烟花爆竹开支约80万元,节省酒席开支150余万元,杜绝赌博等流失资金300余万元,为乡村产业发展积攒了一定的自有资金。
积分变现从根本上激发乡村治理的内生动力
一项高效有序机制的创立,需要以问题为导向,不断进行调整升级。积分制亦是如此。2014年,积分制常规的激励措施出现了效用递减。
如何通过积分制为乡村治理提供源源不断的内生动力呢?油溪桥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:将积分制与股份制进行挂钩,积分变股份,股份变分红。具体来说,就是以“户主档案袋”为基础,为党员干部和全体村民逐人建立积分动态管理台账,将定岗干部的出勤、党员作用的发挥以及村民的山、土、林地、劳动力投入和村规民约的履行情况等细化成条款、转化为分数、折换成股金,以量分到岗、到项、到户以及打分到人的形式,进行积分制考评管理。
为了确保公平公正,油溪桥村将积分分为基础分和管理建设分两大类。基础分相当于“基本工资”,由村民所拥有的自然资源和油溪桥村户籍组成,它能确保所有村民都参与其中,并享受村集体分红和其他福利。而管理建设分相当于“绩效”,多劳多得、多出多得,根据村民在发展建设工作中的参与程度、贡献大小、因发展需要占用的山土林地等进行对应的分数量化。
“这其实是构建了一个村民利益、集体利益与社会利益的共同体。”彭育晚向记者一一分析,首先,积分与村民的自身利益相关,因此村民参与村级事务的热情大大提高,其次,积分制把村里分散的自然资源、人力资源等进行了整合,更有利于村集体经济的统筹发展,最后,村民遵守村规民约、爱护生态环境,守护好了绿水青山,也更利于招商引资,把绿水青山切切实实变成金山银山。
油溪桥村地处新化县吉庆镇东北部,属于石灰岩干旱区,虽然雨水不少,然而地表蓄水能力差,长期以来,村民面临着生活和灌溉用水困难。“以前村里人心涣散,谁也喊不动谁,所以饮水工程一直没有得到落实,各家各户要饮水用水的,只能自己走很远的路到山里挑水。”杨瑞珍说。
在实施积分制以后,受制度的激励,全村党员干部和村民义务出工,通过项目自建、劳动力自筹,历经300多个日夜的建设,仅花费了60余万元就完成了预算300余万元的饮水工程项目,彻底结束了油溪桥村水荒的历史。
“积分制就像‘指挥棒’。可以充分调动村里的各项资源来推进工程建设,既节约了经费,又完善了基础设施,不仅提高了村民的生活质量,更有助于产业的持续发展。”彭育晚高兴地说,“更有意义的是,油溪桥村没有筹集村民的资金,没有改变村民的资源使用权属,没有让村民承担经营风险,没有要求村民懂得服务经营,实现了基层组织建设、乡村治理、产业经济发展,为油溪桥村走上共同富裕奠定了坚实基础。”
积分制与股份制的挂钩,不仅进一步细化了量化标准,增强了制度的可操作性、可复制性,更重要的是实现了资源变资产、资产变资金、农户变股东、村民变员工的巧妙转换。目前,油溪桥村已经将积分制运用到了经营管理、产业服务和村干部的绩效考核等各个方面,实现了积分制全覆盖,村民年人均收入从2008年的不足800元增加至2021年的2.86万元,村集体经济从2007年的负债4.5万元发展到2021年的村集体经济收入261万元,同时还创造了上亿元的村集体资产。
以治理促发展,打造可持续的数字化乡村
油溪桥村是在党的十八大以来发展起来的乡村,通过对党的各项方针政策的深入贯彻落实,在资源匮乏的发展背景、依托群众的发展思路、量化积分的发展手段、积分变现的发展机制以及数字化的发展方向下,不断探索实践,最终找准和落实了自身的发展优势。
如今,在政策与技术的双重支持下,从油溪桥村走出来的积分制,实现了从手工记录“积分制1.0”、积分与股份挂钩“积分制2.0”到线上申报、公开审批“积分制3.0”的升级转变。
“对于建设数字化乡村而言,积分制其实大有可为,特别是在‘耕耘者’振兴计划启动以后,可以说是大大加快了数字化乡村治理的进程。”在彭育晚看来,一方面,数字化平台有助于各级政府与乡村实现纵向连接,政府可以借助平台传达政策法规,还可以动态掌握各村、各区域的发展现状,制定有针对性的发展战略;另一方面,平台也有利于村庄内部或村庄之间开展横向协作,村民与村庄之间可以依托平台进行资源优化、优势互补。
油溪桥村成为“全国乡村振兴为村耕耘者实训基地”后,共接待省内外耕耘者培训7期,累计参观考察人数362人,来自四川、云南、甘肃等地的乡村治理骨干一拨接一拨地前来参观学习。3月28日至3月31日,“耕耘者”振兴计划乡村治理骨干全国研学示范培训班在油溪桥村开班,来自全国31个省(区、市)农业农村部门“耕耘者”振兴计划具体负责人和培训机构代表共62人参加培训。
如今,培训经济成为了油溪桥村集体经济新的增长点。2023年“耕耘者”振兴计划将组织开展45期耕耘者研学培训班,将为油溪桥村集体经济创造近500万元的集体收入。
“在大数据共享的平台上,如果我有资金,你有技术,他有土地,那么我们就能一拍即合、互通有无了。”这也是彭育晚接下来的努力方向,进一步整合资源要素,将小农户经济与市场经济进行充分对接,帮助农民增收致富,全面推进乡村振兴。目前,油溪桥村打造了乡村旅游、四季水果、小籽花生、田鱼、甲鱼等五大支柱产业,开发建设了旅游服务公司、生态农庄、供水厂等多个集体企业,并计划联合周边村庄,共同推进区域性的整体规划与发展。
积分制的根本目的,是推动乡村治理可持续发展。“通过建立健全一套行之有效的激励约束机制,调动村民的主人翁意识,激发村民的内生动力,有了人,有了向上、向好的意识,还有什么是干不成的?”以治理促发展,由乡村治理延伸至产业兴旺、生态宜居、乡风文明、治理有效、生活富裕,使参与乡村自治的村民成为乡村治理成果的分享者,是彭育晚最大的心愿和期盼,也成为了他未来持之以恒努力的前进方向。接下来,油溪桥村将围绕市场开发、便民服务、管理运营三大板块开展研发应用,为加快建设数字化乡村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提供更丰富更有效的智慧与经验。(农民日报·中国农网记者 王艳 梁嘉伟)
责任编辑:谭洲伟